帝国最后的战疫

年的冬天，晚清帝国的倒数第二个冬天，关外的蒙古与东北地区异常寒冷。

11月7日，哈尔滨的最高长官、西北路兵备道于驷兴收到一份疫情报告：月初2名捕猎旱獭的华工从满洲里来到哈尔滨，住进辖区内傅家甸（今道外区）一家钻井工具商店，当天，这两个人都暴病而死，而且还传染了与其同住的另外4人。

死者症状相同，发烧、咳嗽、咳血，很快死亡，死后全身发紫。

于驷兴或许当时只是匆匆瞄了一眼报告，和其他官员一样并无警觉。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两个人算得了什么呢？

年的傅家甸，是一个有着居民的小城，相比于铁道以里居住的生活优裕的俄国人、日本人等外国人，铁道以外的傅家甸则主要是贫穷的中国人聚集区。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来自于山东、直隶的劳工，想在东北淘金后返回家乡。他们居住在人口密集、拥挤不堪、污浊肮脏的小屋子里，而且由于当时冬天气温较低，居民通常都呆在室内，并且紧闭门窗，室内空气很难流通。

谁知道，一场世纪大瘟疫正在由此传开。

祸起皮大衣

事实上，这场瘟疫从年夏天就产生了。病毒的温床，是在沙俄境内的西伯利亚和蒙古、东北边境一带。

寒冷的冬天来临之前，商人们都在为皮货生意做准备。中华“祥“字号的领军人物孟雒川，在年瑞蚨祥设立皮柜，这之前皮货经营基本被晋商独占。瑞蚨祥极力经营，还在年3月开办了“鸿记皮货店”。晚清京城的皮货店原料多取自关外，以往以貂皮为主。但貂皮量少，因此，有人发明了一种工艺，只要适当加工旱獭（土拨鼠）皮毛，成色堪比貂皮。

年，旱獭皮大衣已经走红京城，达官贵人中流行旱獭皮大衣，瑞蚨祥标价，生意火爆，旱獭皮供不应求。异常寒冷的冬季，北京城的大小官员、有权有钱人都把自己裹进旱獭皮毛制的大衣，既御寒，又时髦。年，满洲里一地出口旱獭皮就由年的70万张增加到万张。

巨大的利润吸引了众多商人，他们招募工人在西伯利亚和蒙古东北一带捕杀旱獭。蒙古旱獭是一种大型地栖啮齿动物，成年旱獭体长通常超过40cm，旱獭是冬眠动物，每年9-10月份开始冬眠直到第二年4月份出蛰。旱獭有换毛的习性，一般于5月末6月初开始至7月末8月初结束，因此每年的8、9月份都是捕捉旱獭的最佳季节，此时的旱獭被毛丰满，并且富有光泽。

然而，蒙古及满洲西北部的居民从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相信，在旱獭中流行着一种可怕的瘟疫，而且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因此有经验的猎人只捕捉健康的旱獭。健康的旱獭非常喜欢晒太阳，并且嘴里会发出高兴的叫声“扑-啪，扑-啪”，类似于汉语中的“不怕”。而生病的旱獭会被同类赶出洞穴，在人类追赶时不会逃跑，也不发声，有经验的猎人碰到这种旱獭，就会放弃捕捉。

历史往往被无数巧合写成。那两年，直隶、山东大旱，大量关内居民为求生计闯关东来到这里，很多人也加入了捕捉旱獭的行列。但由于他们缺乏经验，无论旱獭生病与否，都加以捕捉，而且饿了还会去吃旱獭的肉。这些猎人通常一次出猎会打够20张左右旱獭皮，然后将皮毛送到满洲里或海拉尔卖给皮毛商。

到了每年10月下旬，聚集在海拉尔或满洲里的猎人有上万人，为了省钱，他们通常会选择比较便宜的地窖子旅店或客栈，通常20到40个人挤在一张大炕上。由于天气寒冷，为了保温，门窗通常都紧闭，这么多人吃住均在一个很狭窄的温暖潮湿的密闭空间，一旦瘟疫爆发，特别是以肺部感染的形式出现，很容易在客栈内传播。10月在满洲里逐渐有旱獭猎人开始出现高烧、咳嗽、咳血，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几天之内皮肤就变为紫黑色。我们现在知道这种可怕的瘟疫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死病”，也就是鼠疫。

人类第三次鼠疫大爆发

鼠疫（plague）是由鼠疫耶尔森菌感染引起的烈性传染病。属于国际检疫传染病，也是我国现今法定传染病中的甲类传染病，在39种法定传染病中位居第一位。

鼠疫在人类历史上有着三次大爆发。

第一次，起源于公元年，爆发于查士丁尼大帝统治下的东罗马拜占庭帝国。瘟疫传播的高峰期，每天有人到人染病死亡，总死亡人数在20万人以上，几乎摧毁了君士坦丁堡，并从那里传播到西欧，此后又在地中海地区飘掠肆虐两个世纪之久。人们把这次起源于公元年的鼠疫称为「查士丁尼鼠疫」（PlagueofJustinian），它的流行使欧洲南部1／5的人口丧命，它以后五、六十年间里又有几起流行，估计总死亡人数达1亿人。

第二次，起源于中世纪，延绵数百年。也正是这一次的恐怖，奠定了鼠疫「黑死病」（Blackdeath）的恐怖名头。～年在欧洲迅速蔓延，患者3～5天内即死，3年内丧生人数达万（有的说是万），欧洲人口减少近1／4，其中威尼斯减70%，英国减58%，法国减3／4。从～年间的欧洲人寿命从30岁缩短到仅仅20岁。直到16世纪末，欧洲每10年就发生一次鼠疫流行高峰。整个16～17世纪，鼠疫仍是威胁欧洲人生命的头号元凶，至少有0万人死亡。

第三次，鼠疫来到了我们中国。

除了海拉尔和满洲里的旱獭猎人染病，早在年夏末，沙俄西伯利亚地区的斯列坚克斯与远东地区的尼克拉耶夫斯克就已经发生鼠疫。也是由于旱獭传染发生鼠疫，但西伯利亚人烟稀少，居住分散，再加上俄国方面控制严密，疫情没有扩大。中国男子张万寿恰值此时到鼠疫源地招募华工，10月初数名华工突然死亡，出于对自身的保护，俄国把大量疑似染病的中国劳工驱逐回国，鼠疫由俄国传入中国境内。

劳工们带着病毒，沿铁道一路向南。

年10月21日，满洲里，中俄边境二道街张姓木铺。两名伐木工，冒着风雪扣门入住。

木铺做的是木材生意，经常接待往来于中俄边境的木材商人和伐木工。这二人面无血色、神色慌张，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店老板旁敲侧击地盘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从里外的俄国大乌拉尔站来的。半个月前，大乌拉尔的工棚里，7名中国伐木工人暴毙。俄国人大惊失色，不但焚烧了工棚和工人们的衣服行李，还把其余的工人都赶回了中国境内。

店主把他们安顿下来。5天后，二人却在店内暴亡。同一天，同院房客金老耀、郭连印也相继死亡。一天之内，这个不起眼的木铺小店，4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且症状相同，发烧、咳嗽、吐血，很快死亡，死后全身发紫。

当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晚清帝国，边陲小城死了几个人，并没有引起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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